游凉

有点长（这篇是HE）

不宽的走廊上站满了人。

 

行动刚结束，除了押解犯人的，几乎都站在这里了。三两人组成一堆儿，一水儿的还未来得及脱下的作战服，或坐或站，个个神色严峻的盯着一个方向看，护士们见怪不怪，端着铁盘，举着药剂穿梭在他们中间，这样的场景一两个月就会出现一次。

 

徐无双几乎要贴在手术门上了，他是走廊里最狼狈的一个，上衣几乎被血泡了，黏黏糊糊的泛着褐红，紧紧贴在皮肤上，他双眸通红，表情木讷的盯着手术门，一双手抖啊抖地向前伸着，贴在大门上。

 

一个小时，两个小时，漫长的等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煎熬。

 

终于，在李想向分局汇报完情况再次赶到时，手术室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。

 

“医生！他怎么样！”

 

“他怎么样！”

 

两个声音同时响起，前一个是李想，他刚从警队赶来，几乎是冲过去的，后一个是徐无双，他一把抓住了医生的领子，双目狰狞地瞪着医生。

 

“你先放开，”医生甩开徐无双的手，“手术很成功，只是……”

 

听到医生的停顿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，渐渐朝医生围去。

 

“只是什么！”徐无双吼道，“说啊！”

 

医生环顾一周，犹豫片刻道，“病人是警察吧，以后……他可能不能再当警察了。”

 

这一句话就像一记力度十足的巴掌狠狠地扇在徐无双脸上，他的耳朵开始嗡鸣，只能靠眼睛努力的辨识着医生的口型。

 

“肺部穿孔不是小事，这是不可逆，日后作息，四季变化昼夜温差都要时时小心，不能剧烈运动，更不能抽烟，任何一次小小的感冒发烧都可能要了他的命。”

 

李想眼前一黑，脚下软绵绵的站不稳，队员上前扶住他，缓了好一会儿才眼前才随时回复清明。

 

“病人情况特殊，现在已经转入ICU了，你们是他的同事吧，尽快通知家属吧。”

 

听到家属一词，李想的心忽然一紧，他眉头蹙起，眼睛瞟了一眼一旁的徐无双，嘴轻轻一抿，然后道：“他的父母半年前去世了，我是他的队长，之后有什么事您直接跟我联系吧。”

 

“就没有其他亲属？”医生一惊，有些为难。

 

李想沉重地闭上眼，摇了摇头。

 

医生不说话了，他深深叹了口气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手术室。

 

徐无双站在一边，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刚才的对话，大雨的父母……去世……为什么没有告诉我？他什么都不知道，狠心自私地放逐了大雨一年，什么都不知道。

 

“大雨……”徐无双嗓子突然就哑了，张了几次只能发出点气音，可他没有闭嘴，而是转身走到李想的身边，“大雨……发什么了什么……”

 

李想横了他一眼，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，转身要走但被徐无双一把拉住，徐无双的手指紧紧抓着李想的胳膊，他手上的血已经干了，在李想的胳膊上抓出浅浅的印子，徐无双低着头，声音嘶哑的恳求着：“求你，告诉我。”

 

“松开。”李想沉声。

 

“求你。”

 

“我他妈叫你松开！”李想终于吼了出来，大力地抽出胳膊，侧身一脚踹在徐无双身上。

 

“徐队！”

 

罗旭东跟齐苒吓了一跳，赶忙跑过去检查徐无双是否受伤，李想身后的队员也见气氛不对，也拉过自家队长低声劝和。

 

“都给我滚开，”李想心里的火儿早就忍不住了，现在引了导火索就没有灭下去的道理，他大跨步上前，弯腰揪起徐无双的领子，“你还有脸求我，你还有脸问大雨怎么了？”

 

“你干什么！”罗旭东哪能看队长这样被欺负，上前欲要理论，但被徐无双拦下来，他的领子被李想揪在一起，脸色发出窒息的涨红，“李队，如果我们直接有什么误会，我向你道歉，我只是想知道……”

 

“误会？道歉？”李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，忽地失笑出声，“跟我道歉？徐无双，你是真傻还是跟我在这里装糊涂，你该道歉的那个人现在正躺在ICU里，他那么信任你，那么爱你，甚至被你从绥城赶走也依旧把你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，可你呢？你都做了什么？啊！”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李想的眼睛几乎要把徐无双灼烧成灰烬，“说啊！怎么不说话啊！在现场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，说我们袖手旁观，说我们看着大雨去送死！那你呢？大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？大雨生病受伤的时候你在哪？大雨哭的时候你又在哪？他都快死了你都舍不得施舍给他一句安慰的话！”

 

“你不是想知道大雨发生了什么吗？好，那我问你，他给你发的短信你为什么不回？他半年前给你打过两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，他那时候什么都没了，唯一的希望就是你，可你呢？你一次又一次的无视他，伤害他，你把他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视而不见，你觉得自己配知道这一年发生的事吗？配站在大雨身边，配得到大雨的原谅吗！”

 

短信……电话……

 

李想松开徐无双，徐无双整个人跌坐在地上。

 

“吵什么！这里是医院，”护士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过来，看着一帮警察堵着走廊，扬声道，“要打架出去打，病人已经送去ICU，你们不能再站在这里！”

 

“你们先回去吧，”李想不再分出半丝目光去看徐无双，他让队员们先走，自己则要守在大雨身边。

 

他知道，他没有身份也没资格质问徐无双，只是郁结在心口的那口气憋的实在难受，现在他只想去大雨身边——哪怕探视的时间有限，哪怕大多时间只能等在悠长的走廊，可他还是想再快一点，他无数次的在想，如果大雨先遇到的是自己，那么那个师父的称位就是他的，那个大雨心尖上的位置也是他的，他不会像徐无双那般这样糟蹋大雨的真心，他要把大雨护在手心里。

 

人群散了，齐苒和罗旭东面面相觑，徐无双已经坐在地上十分钟了，任凭他俩如何的劝，都得不到徐无双一丝的反应，他就这样的坏掉了。

 

“徐队，你别这样……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，不能只听李想一个人的，我们先起来行吗？大雨那么好，他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。”

 

听到“大雨”这个两个字，徐无双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，他抬起头看向罗旭东，像是想起什么，站起身，发了疯一样往楼梯间冲去，齐苒他俩一边喊着一边追着徐无双。

 

徐无双来的停车场，吼着让齐苒把车钥匙交出来，没等他俩上车便一脚油门踩出去，如同一头捕猎的豹子，在川流不息的车道横冲直撞。

 

李想站在病房外，大雨现在不能探视，只能在外面守着，队里的人打电话说徐无双一个人把车开走了，剩下两个在分局找想他们借车押解犯人回去。李想沉默了半晌，缓缓道：“把仓库那辆车给他们，跟他们说送给他不用还了。”

 

“李队，那辆车都快报废了，空调都呼啦啦的响。”

 

“怎么？报废就不能开了？”

 

“能！我这就去办！”

 

赶到绥城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，徐无双把车丢到宿舍楼下跑上楼去，翻箱倒柜的从一堆杂七杂八中掏出一部屏幕已经碎掉的手机，这是大雨离开一个星期后，出任务走神不小心摔的，当时他嫌换手机麻烦就直接用的备用机，连手机卡都没拔，平日里联系也都靠微信。

 

找来取卡针，徐无双把里面的卡换到现在手机上，等了一会儿，一条条短信就涌在桌面上，都是大雨发来的，每个节日的祝福，中规中矩，没有任何废话。

 

徐无双挨个点开，退出，到最后一条，他的手忽然顿住了，那是语言留言的提示短信，跳转链接，徐无双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，按下播放键，耳朵侧过去。

 

静默了三秒后，手机里传出大雨的声音。

 

师父……我没有家了……拜托你接接电话好不好……我会乖的，我闹你，求你……我只有你了……

 

电话里的声音，每一个字都支离破碎。

 

徐无双的肩膀凹起，整个背狠狠弓着，语音留言结束了，大雨痛苦哽咽的声音也小时了，大颗的眼泪砸向手机屏，其中一颗无声地落在播放键上，又是一遍……

 

ICU三天，普通病房一个星期，到第八天的傍晚大雨才醒过来。

 

出完任务李想就来，扑嫌疑人的时候在一个沙地上，浑身上下灰扑扑的，刚坐到病床边儿没一会儿，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。

 

“李队……上哪……挖矿去了？”

 

“大雨！”李想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的，而后转身就往病房外跑高喊医生。

 

“嗯，恢复的还行，既然醒了之后就好好养着吧。”主治医生转过脸看向李想，“你是他队长是吧，你们以后见病人能不能洗个澡，这一身灰的土的，稍微不注意就会让病人肺部感染！去，出去抖干净再回来。”

 

“啊，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，”李想连忙后退道歉出去抖衣服，过了十分钟才进来。

 

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大雨，大雨侧过头，冲李想微微一笑：“土人回来啦。”

 

“下次我洗干净了再来，”李想重新坐到病床边，想了想又往后移了移，“今天着急来，都十天了，你终于醒了。”

 

“让你们担心了，我没事……”大雨说话很慢，没说几个字都要歇一歇，满脸的疲惫，揪的李想心疼，“刚出完任务？不用这么急的。”

 

“我怕……”

 

李想低着头，说出话来又低又沉，“大雨，我要被你吓死了。”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 

“傻小子，你道什么歉！”

 

大雨闭了闭眼，嘴角勾着，却没力气再说话，李想看出来也不再跟他扯别的，伸长手揉了揉大雨的头发，“你刚醒，先别说那么多话了，好好休息，我在这儿守着你。”

 

大雨点点头沉沉地昏睡过去。

 

直到夜色彻底暗下去，病房门口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，李想似乎听见了动静，起身给大雨掖了掖被子转身走出病房。

 

“你怎么又来了。”

 

李想的声音很克制，他盯着徐无双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，抬手轻轻一推，将徐无双往远了推去，“我不会让你见大雨的。”

 

“我……”徐无双这几天一直呆在医院病房门口的走廊，饿了就点外卖，困了就睡在长椅，但大多的时间就是不吃不喝，就坐在长椅上发呆，守着，好不容易等到大雨醒，徐无双迫切地想要去解释，去弥补，“有些事情我想当面跟大雨说……”

 

“不可能，”李想寒着脸，“大雨现在不能受刺激，白天我也会派人守着。”

 

“哦……那我等。”

 

徐无双不再说话，重新坐回长椅上。李想像是一记重拳打在软棉花上，叉着腰站在走廊足足两分钟，他想抽烟，掏出来又发觉是医院，不情愿的又塞了回去。

 

“你，跟我过来。”李想说完就往电梯间走，徐无双一怔，随即跟上。

 

医院花园里还有小孩子被大人领着跑来跑去的玩耍，李想走在前面，找了一处石凳坐下，徐无双与他相对而坐。

 

“你想知道大雨这一年发生了什么？”李想开门见山，右手搭在石桌上，手指来回点着桌面，“我可以告诉你，但有个条件，不要出现在大雨面前。”

 

“不……”可能。

 

“起码大雨住院期间不可以。”李想打断徐无双。

 
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
 

直到花园里几乎没了人，李想才离开，独留徐无双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石凳上。一声闷雷，倏然落下瓢泼大雨，零星的人都往楼里跑，徐无双一个人坐着，任由大雨浸透自己的衣服。

 

“大雨父母刚出事的时候正好赶上大雨出任务受伤住院，当时他的伤口刚缝合好，人还发着烧，接到电话后就从医院跑了回了津海。”

 

“我记得我去找大雨的那天，他还在会议室里，脸色白的像是死人，整个人疼得几乎扭曲在一起，可他还是一手捂着崩开的伤口，听着处理着公司里的烂摊子，董事会里大多数是大雨的亲戚，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安慰话，张口闭口都是钱，他们根本不关心大雨的死活，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坐在家里靠着股份混吃等死。”

 

“葬礼几乎是大雨一人操持的，他不让任何人插手，直到葬礼结束，他才允许自己情绪崩溃的哭上一个小时，我至今都忘不了当时的大雨，那么高的个子，蜷缩在窗户边就像个破布娃娃，我想上前抱一抱他都不敢，我怕一碰他，就碎了……他攥着手机，嘴里不停地喊着师父，可他只敢打两通电话，他说，他怕师父烦了，真的不理他，那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亲近的人了……”

 

李想小心翼翼地打开门，走进去又关上，病房里没开灯，窗帘没拉，间隔的闪电照亮病房又迅速陷入黑暗，李想怕扰了大雨，刚要走过去拉上就听见大雨轻轻道：“你回来啦？”

 

李想一愣，“我吵醒你了？”

 

“没有。”

 

“闭眼，我开灯了。”李想开了灯，走到床边，“怎么醒了？”

 

“下雨了……”大雨盯着窗户，“这雨下得突然，你没淋着吧。”

 

“没，”李想搓了搓手抚上大雨的额头，“冷？难受吗？你在发抖。”

 

“有点儿，别紧张，我没事。”

 

拉开椅子，李想坐下：“大雨，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我……我把你的事，跟徐无双说了。”

 
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大雨微微一笑，“病房不隔音，我听见，他来了。”

 

“那……你怪我吗？”

 

大雨没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向窗外，暴雨打在玻璃上，发出可怖的噼啪声，过了许久，大雨缓声：“原是我自己的问题，跟他没关系，我……”忽地，大雨眉头紧皱，一旁的仪器显示屏上也出现异样的起伏，额头一瞬间布满冷汗。

 

“大雨！不舒服？疼了？我去喊医生！”李想急了，跑出病房找到值班室揪出医生就往病房里拽。

 

来时大雨已经昏了，仪器发出警报，李想被护士推出门外。

 

足足半个小时，医生才满头大汗的出来，见着李想，立刻黑脸教训：“病人刚醒，应该好好休息的，这么晚了还要拉着病人说话，这是干嘛！啊！这是要干嘛！”

 

“对不起，是我的错。”李想满怀自责，低头受着医生一通数落，最后也落了个禁止入内探视。

 

徐无双是从护士口中知道昨晚大雨的情况，淋了一夜的雨，徐无双脸上几乎毫无血色，看到病房门口李想还在守着，便也没有上前去，而是转身躲到了楼梯间。

 

李想的话在徐无双的脑子转了一晚上，每转一圈心就痛的厉害，手机一直在震，徐无双知道是袁局打来的，可他不想接，他什么也不想干，只想在外面守着，等大雨出院。

 

他后悔了，说过的话覆水难收，他连后悔都晚了，他应该在那晚冲上天台跟大雨说，他说的都是放屁，他只是自私的害怕自己受伤所以拒绝了一切可能，他应该跟大雨说，庆功宴那晚他其实没有醉，他知道在做什么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亲近大雨。但他都没有说，一句都没有，连最后一次送别都胆小的不敢出席。

 

徐无双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，他曾想，让大雨出去几年，都冷静一下，如果心意不变再重新考虑，他觉得短短几年，一切都不会变，可他错了，他还是把所有都搞砸了。

 

大雨住院的一个月后，c市发生了一起大案，因警力不够，这晚无人守着大雨的病房，徐无双确认没人来后，悄悄推门走进。

 

门只发出了轻微的声音，可大雨还是醒，他闭着眼，听着来人慢慢靠近自己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。

 

徐无双的呼吸有些粗重，自从那天淋雨后他就感冒了，拖拖拉拉的到现在还有浓重的鼻音。

 

“大雨，师父来看你了。”

 

大雨藏在被子里手在听到徐无双的声音后猛然攥紧，他不动声色，甚至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。

 

徐无双双手攥在一起，手肘抵在大腿上，眼睛紧紧盯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大雨。

 

“对不起，师父来晚了。”

 

“师父好像把一切都搞砸，大雨，我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，我……”徐无双哽咽了一下，“大雨，我后悔了。”

 

“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？”

 

“从我们第一次相遇，到你让我当你的师父，再到后来的很多很多，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，我自私的想你只是一时冲动，你对我的一切的好都是因为我是你师父，我太害怕一旦向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。”

 

万劫不复吗？

 

大雨心尖一颤，心中深处有一个声音发出无比哀凉的叹息，也许吧。

 

“大雨，给我个机会吧，让我去弥补这一年，像我们之前那样开始好吗？我们之前都是很好的，对吗。”

 

之前吗？

 

大雨记得每年的生日，不论是否有任务，任务出到多晚，他总能吃到徐无双送的蛋糕，虽然大多时候是24小时便利店里包装简易，味道甜腻到发齁的小蛋糕。

 

他还记得，自己每次生病受伤，徐无双都是骂自己最凶的那一个，也是徐无双，没日没夜守在自己床边，照顾自己，担心自己。

 

但大雨还记得，记得天台告白，徐无双后撤两步的动作。

 

记得填写调离表那天，徐无双看自己的眼神。

 

记得走的那天，语音消息中不带任何感情的一路顺风。

 

那些好的他忘不掉，坏的也忘不掉，他太累了，这一年几乎消耗了他半生的精力，他不愿意再回忆，想不动了。

 

“大雨，查房的时间要到了，我得走了，等你出院，师父再来看你。”

 

徐无双走后，大雨缓缓睁开眼睛，望向门口发呆，周遭昏暗的很，只有门口那一处发着微弱的光。

 

李想出完任务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，有三个医院的未接来电，他的心咯噔一声，刚要回拨过去电话就打来了，大雨半夜突发高热，情况很不好，医院让李想过去一趟。

 

等赶到时，大雨的情况刚刚稳定，医生拉着李想出去，低声道：“你要有所准备，病人恢复的情况不是太好，这跟他自身的身体素质有关，之后还要多多注意。”

 
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麻烦医生了。”李想神色十分凝重，送走医生后他回到病房，一夜都未曾合眼。

 

大雨在医院养了两个月才同意出院，出院那天他兴奋的不行，在医院躺的骨头都散架了，他在前面又蹦又跳，李想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，老妈子一样皱着眉喊着让大雨慢点。

 

“兔崽子，给老子站住，老实点！”李想吼着，快步上前抓住大雨，“还想再趟两个月是不是？”

 

“李队，李哥，别那么严肃嘛？我都好了，”大雨甩了甩胳膊抖了抖腿，“你看，没事儿了。”

 

“啧，给我上车去。”李想没跟他废话，拽着就往停车场走。

 

到了车前，原本嬉皮笑脸的大雨脸色猛然一僵，徐无双站在车边，见他们过来就立刻迎了上去。

 

李想也看到了徐无双，登时黑脸，大跨一步挡在大雨面前：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
 

“我从护士那里听说你出院了，就来这里等，”徐无双的视线越过李想看向大雨，“大雨，我们能谈谈吗？”

 

“不能。”李想冷言回绝。

 

“我没再问你，李队，注意你的身份。”徐无双语气强硬，绕过李想拉起大雨的手，“大雨，我们谈谈，成吗？”

 

“你！”

 

“李想，你先回去。”大雨拦住李想，“放心，我没事儿。”

 

李想僵持了一下，见大雨坚持，也没好再拦，只说了句我在车里等你便上了车。

 

“边走边说？”大雨歪头看着徐无双。

 

徐无双点头，跟着大雨往小花园走。

 

“想说什么？”大雨的语气平静，他侧着头瞥了眼身边的徐无双，声音缓了缓，“师父，想说什么就说吧”

 

徐无双一怔，这声师父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一年前，大雨还在自己身边，徐无双张了张口，声音有些不稳：“我还以为，你不愿认我了。”

 

大雨微笑着摇头：“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，师父永远是师父。”

 

“大雨，半年前……对不起，我没接到你的电话，我的手机摔了，手机卡也没拔直接用的备用机，对不起。”

 

“不用跟我道歉，我当时也只是求个心里安慰罢了，没想别的，师父，”大雨眼睛直视徐无双，没有一丝波澜，“你只是拒绝了我的喜欢，这没错，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，真的，我现在……这不也挺好的。”

 

“不是的！”徐无双见大雨平静的样子心里慌得很，我上前抓住大雨的胳膊，“不是这样的，我后悔了，大雨，我喜欢你的，是我自私，我口是心非才伤害你，大雨，我们能……我们能重新开始吗？让我追你，怎么追都行！”

 

大雨不再说话，脸上的笑容也没有，这算什么？

 

他盯着徐无双的，心如针扎一般。

 

那这一年算什么？

 

若是不喜欢，大雨还能骗骗自己，是自己自作多情，是自己单方面的问题，徐无双是无辜，可他说，他喜欢自己……

 

喜欢？

 

大雨的瞳孔微缩，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，如果徐无双喜欢我，那他做的一切就是故意的，他想看自己到底能爱他爱到什么程度，想看自己放下一切尊严去求他，想看自己狼狈无助的蠢样子。

 

这算什么？

 

徐无双察觉到大雨的不对，刚要上前却被大雨吼住。

 

“你不要过来！”

 

“大雨？”徐无双的手顿在空中。

 

像是有人掐住自己的脖子，大雨喘不上气，额头冷汗直冒，他欲向后倒，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身形，徐无双吓坏了，忙上前拉住大雨但被大雨一把甩开。

 

“这算什么？啊！”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，大雨绝望痛苦地逼视着徐无双质问，“耍我很好玩吗？看见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？看见我发了疯一样爱你你很得意！”

 

“徐无双，你真卑鄙……”

 

眼前模糊一片，一切事物都成了幻影，徐无双的声音在耳边来来回回，忽远忽近，大雨一个字也听不进去，在徐无双没有亲口，他总是骗自己不是师父的错，师父都是为了自己，可现在，徐无双说他喜欢自己。

 

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。

 

大雨再也无力支撑身体，整个人向后仰去，最后的意识是对徐无双无止境的恨意。

 

手术室门前，李想拽着徐无双的领子，表情像是要杀人，他真想一枪崩了徐无双。

 

“你对大雨说了什么！啊！你诚心要把他逼死吗！”

 
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……”徐无双不停地道歉，他不知道，现在除了道歉他还能说什么，他欠了大雨一千一万个的对不起，可这三个字太苍白无力了。

 

什么都挽回不了。

 

“你滚！不要再出现在大雨面前，”李想松开徐无双的领子将他推出去，“就当我求你。”

 

说着，李想弯腰，冲着徐无双鞠了一躬：“求你，放过大雨。”

 

自那天后，大雨又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，出院的时候他让李想带去回分局提交离职申请，上下一圈都劝了遍，大雨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，就算出不了外勤，也可以留在队里做文职，偶尔也提供脑力担当，但大雨像是铁了心。

 

走出分局，大雨的眼神有些迷茫，李想带他去了对面的咖啡店。

 

“大雨，接下来你准备去哪？”

 

“回津海，我爸说我不适合当警察，之前我不理解，总是跟他对着干，现在，我觉得他说的对，”大雨低头搅动着杯中苦涩的咖啡，“只可惜，我没机会告诉他。”

 

“大雨，我很担心你。”李想将手打在大雨的手背上，大雨的手一顿，随即停止了搅动，“李想，我没事。”

 

“大雨，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拦你，只有一点，我希望在你脆弱的时候，第一个想到的是我，为你擦眼泪的也是我。”

 

“谢谢。”

 

徐无双因旷工被停职，袁世清头疼的很，自己快退了，原本的位置该是他的，可他临了给自己惹了这事儿。

 

下了班，袁世清带着老刑赶去徐无双家，进了门，扑鼻的酒味混杂着浓重的烟草味呛得人眼泪直出。

 

徐无双坐在地上，背靠着沙发，狼狈的不成人型。

 

“起来！”袁世清踹了一脚徐无双，“看看你像什么样子！”

 

“袁局，我把大雨搞丢了，他恨死我了。”徐无双哑着嗓子，双目布满血丝，“我该怎么办？你告诉我，我该怎么办！”

 

袁世清给了老刑一个眼神，俩人一起把人抬起来丢在沙发上，袁世清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他一眼：“丢了就找回来！你这样大雨只会更看不起你，滚去洗澡把自己收拾一下，把大雨给我追回来！”

 

徐无双浑噩的抬起头： “我……”

 

“你什么你！”袁世清咬牙切齿的指着徐无双的鼻子骂，“当初把人家赶走，第一天下了调令第二天就赖在我这儿不走，说什么也要让我撤回去，撤不回去就天天跟我甩脸子，当初的无赖劲儿呢！喂狗了！啊！”

 

“我……行吗？”

 

老刑坐在徐无双身边，揽过他的肩：“怎么回事儿老徐，不像你啊这么对自己没信心，你要知道，真心总能换到真心，大雨是个好孩子，你要是真心他会感受到的。”

 

原本不理集团事宜的小少爷突然辞了警察专心管理起自家公司，原以为会闹出不少笑话，可上任的一个月，所有质疑声音都消失了。

 

这天，大雨忙到很晚才走，司机在楼下等着，大雨满脸疲惫地走出大楼，迎面就瞧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
 

“大雨！”

 

大雨眉头一紧： 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
 

“我来追老婆啊，”徐无双嬉皮笑脸地揽过大雨的肩，“怎么下班儿这么晚，刚出院没多久，应该好好休息的。”

 

“松开，”大雨甩开徐无双的手，“徐队，请自重。”

 

“大雨！”徐无双拉住大雨，“我被停职了，宿舍住不了，现在无家可归，只能来找你了。”

 

“跟我没关系。”大雨冷着脸，喊了保安把徐无双丢出去，自己则上车离开。

 

徐无双喊了几声，见大雨的车走远，连忙挣脱开保安拦了出租车跟上大雨的车子。

 

大雨住的地方私密性很好，徐无双进不去就想着翻墙，刚爬上墙头就被巡逻的保安逮到押回值班室，徐无双蹲在地上解释了半天也没人信，保安正商量着报警，徐无双只得可怜兮兮地给大雨打电话，还好自己的号码没被大雨拉黑。

 

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接通，大雨冷声喂了一声。

 

“大雨，是我是我，先别挂，我被你们小区的保安抓了，他们打我，我的腿现在动不了，你快来救我！”徐无双哭得声情并茂，几个保安都傻了，他的腿明明是爬墙摔的！

 

“你！”

 

“大雨，真的特别疼。”徐无双声音缓了下来，隐隐的带着几分忍痛的克制，大雨叹了口气，撂下一句等我就挂了电话。

 

刚洗完澡，大雨的头发还未干，外头夜风起了，他随便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，到了值班室，他慢慢服气徐无双，让他搭着自己，跟几个保安道了歉便把人拖走。

 

徐无双笑得一脸奸诈：“嘿嘿，我就知道老婆舍不得。”

 

大雨也不惯他，听到这话立马撤了力让徐无双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：“你没完了！”

 

徐无双疼得呲牙咧嘴：“对不起对不起，我不说了，快把我拉起吧，真的疼。”

 

快四十的人了，撒娇耍赖起来连脸皮都不带红一下的，大雨瞪着他：“徐无双！我给你三秒时间自己起来，不然你今天就在……咳咳咳咳”

 

话还未说完，大雨呛了风，捂住嘴咳得满脸通红，徐无双不再玩笑，立马从地上爬起来，一边用身体替大雨挡着风，一边顺着大雨的背：“别生气别生气，怎么样了？啊？有没有哪里难受，我送你去医院吧。”

 

“不……咳咳咳，不用。”大雨皱着眉，背微微弓气，“走吧。”

 

徐无双脱掉外套给大雨搭着，大雨没理，一路沉默到家。

 

“客房在一楼，就这一次，明早如果让我看见你我就报警。”大雨的呼吸有些粗，脸上也染着不正常的红，他走上楼去，快到楼梯口，他顿了一下，补充道，“不准上楼。”

 

“大雨！”徐无双听出大雨的声不对，在大雨关门的那一刻上了二楼，“大雨！你是不是不舒服！”

 

大雨愤怒的打开门，他的眸子因不正常的温度染上了一层水雾，他撑在门框上，一字一句道，“滚出去！”

 

无双没理，直接抚上大雨的额头，果然，滚烫一片，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头发湿着，“大雨，你发烧了，我带你去医院。”

 

抢救那天医生的话徐无双一直记得，他懊恼自己让大雨来接他，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抄起大雨腿弯就往楼下走。

 

大雨的头晕的厉害，胸口也开始撕扯的疼，每呼吸一次都如在炭火上炙烤，难受的紧，他软绵绵的在怀里挣扎，嘴里不停呜咽着让徐无双滚开。

 

“大雨乖，你发烧了，师父带你去医院。”徐无双的声音柔和，满眼的疼惜和自责，拦了车，他把大雨紧紧搂在怀里。

 

许是难受的厉害，大雨神志不清地抓着徐无双的衣服，眼泪顺着眼角落下，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疼。

 

徐无双着急，一边地催着司机一边哄着大雨。

 

到了医院大雨彻底昏迷了，徐无双坐在走廊里，整个人挫败又无助，每次都是这样，他总会让他大雨受伤，李想的话一边一边在他脑子里转，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，他想照顾大雨，一辈子照顾他。

 

之后的一段时间，徐无双好像大雨的跟屁虫，走到哪里跟到哪里，说来也奇怪，从前他追着徐无双拜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还会有这一天，是报应吗？

 

大雨摇了摇头，甩了甩脑子里杂七杂八，这都跟自己没关系。

 

徐无双就像个泼皮无赖，每天就顿在集团楼底下，下班了就死皮赖脸的蹭上车，大雨大多时候都是冷脸沉默，任他怎样说话怎样闹都不给任何反应。

 

大雨，渴吗？ 给你喝水。

 

滚！

 

大雨大雨，今天我做饭，你尝尝！

 

不吃，倒了吧。

 

大雨，很晚了，别工作了。

 

出去！

 

“大雨，今天是我的生日……”电话里徐无双的声音很沙哑，他大着舌头，明显是喝醉，大雨听着电话的声音，抿了抿嘴，生生咽下那些尖酸刻薄的话，问，“你在哪？”

 

“你公司对面的酒吧。”

 

“等我。”

 

会议开了一半，大雨看了眼时间，破天荒的让他们提前下了班，大雨没惊动司机，自己走到对面酒吧，推开门，在一众人中寻到徐无双。

 

徐无双已经嘴里，他趴在吧台上，嘴里呢喃着大雨。

 

“醒醒，”大雨推了推徐无双的肩，几下后，徐无双缓缓抬起头，醉眼朦胧的看向大雨，嘿嘿一笑：“你来啦。”

 

“走吧。”

 

“大雨，”徐无双拉住大雨的手，头抵在大雨手背上，“大雨，我喜欢你，真的。”

 

“徐无双你别闹了，”大雨想抽出手，可徐无双的力气很大。

 

“我没有闹，大雨，我真的真的很爱你，真的，”手背传来湿润的触感，徐无双的肩膀微微耸动，嘴里呢喃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，我是真的爱你，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，大雨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。”

 

嘈杂的音乐麻痹着群魔乱舞的人，可大雨一概听不见，他听到的只有徐无双的声音，一声又一声，徐无双对他说喜欢，对他说爱，对他说他后悔了，对他说想照顾自己一辈子。

 

若是早一年听到这样的话该多好，大雨心尖抽痛，早一点儿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
 

大雨轻声喊了声徐无双。

 

良久，徐无双抬头，双目通红，神情无助：“大雨，求求你，我真的很爱你。”

 

大雨摇了摇头，抬手替他擦了擦眼泪。

 

“大雨？”

 

“徐无双，我们回不去了。”

 

酒吧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，徐无双看着面前对自己笑的人，大雨还是那么好看，也许是身体的问题，他的嘴唇微微泛白，薄薄的，徐无双紧紧盯着那两片薄唇上下开合，耳朵里却听不见任何声音。

 

“徐无双，我好像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了，伤筋动骨的爱一次，代价太大了。”

 

大雨让司机送徐无双去他订好的酒店休息，自己则回到公司，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晚上。

 

早晨，李想接到电话，听到大雨疲惫的声音立马紧张起来：“怎么了？怎么这么早就醒了？不舒服？你是不是熬夜了！”

 

大雨的声音有些抖，听到李想的声音，憋了一晚上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：“李想，我该怎么办，我真的好爱他，我真的好爱他……”

 

“大雨，你先别哭，”李想心揪成一团，他最见不得大雨哭，“我来找你，我现在就买票，你发给定位给我，乖，哪也别去。”

 

c市离津海不远，李想请了假，坐了半个小时的高挺赶到津海，推开门的那一刻，他似乎又看到那个被所有人围攻的大雨，一个人缩在椅子上，眼角红红的，抱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。

 

李想心疼坏了，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大雨揽在怀中：“才离开多久，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？嗯？”

 

“李想，徐无双来了。”

 

李想的声音立马沉了：“他还敢找你！他在哪！老子这回要教训的他再也不敢骚扰你。”

 

“我跟他说，我们回不去，”大雨的声音再缠，“我应该高兴的，可为什么，我的心这么疼，疼得快死掉了。”

 

“大雨……”李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，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，他自私的想把大雨占为己有，可他更看不得大雨痛苦成这个样子，这样的感情很复杂，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。

 

过了很久，李想轻轻拍着大雨的背，柔声着：“大雨，如果你累了，咱就不爱了，如果你觉得不爱太痛苦，那……”李想的声音一滞，他闭了闭眼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，“如果你觉得不爱太痛苦，那就再试一次，大雨，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，成吗？”

 

大雨没有说话，沉默凝滞在空气里，怀里的人还在，李想紧紧抱着，终于，在许久后他听到大雨一声，对不起。

 

李想痛苦地闭上眼，但嘴里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说，没事儿，不用在意，我一直都在。

 

李想是被分局局长叫回去的，c市出了案子，李想只得匆匆来又匆匆的走。

 

送走李想，大雨盯着手机发呆，他想给徐无双打电话，犹豫半晌却等来医院的电话。

 

徐无双出车祸了，宿醉醒来他就想去找大雨，抢了在楼下等候徐无双送他去高铁站的司机的车，一路上他都心烦意乱，心里空落落的没底，他把油门几乎踩到底，他怕晚了，大雨就也找不回来了。

 

可刚要看到大雨的公司，一个闯红灯的货车从侧面撞来，车子被掀翻，徐无双卡在驾驶座，满脸的血。

 

医院里兵荒马乱的，到处都是伤患和呼天抢地的哀求，大雨跑去前台询问刚才车祸送来的人在哪？

 

护士忙得不可开交，随意一指那边的急救就端着瓶瓶罐罐的走开了。

 

大雨急疯了，想也不想就冲过去，刚跑到急救室，门就开了，大雨迎上去问：“是车祸送来的人吗！他怎么样！”

 

医生脱掉口罩：“你是病人家属？”

 

“是！我是！”

 

“对不起，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，”医生冲大雨鞠了一躬，“请节哀。”

 

大雨身形一晃，头重脚轻的欲往前栽，医生眼疾手快扶住他，招来人将他抚到椅子上，再抬头，大雨已经满脸的泪。

 

他觉得老天在玩他儿，绕了一圈子，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。

 

他挣扎着起来，哭着喊着往手术室里冲，医生怕他见了尸体受刺激，跟护士一起拦着，终于，大雨挣扎不动，跪在地上哭，他哭得像个孩子，什么都没了。

 

这次，真的什么都没了。

 

“大雨？”

 

王大雨身体一怔，他觉得自己疯了，因为他听到徐无双的声音。

 

“大雨。”

 

又是一声，大雨听见有轮椅滚动到自己身边，他缓缓抬起头，看见司机推着徐无双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
 

“怎么跪在地上，哭得这么厉害，”徐无双腿打着石膏，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，衣服上到处都是血点子，“我现在不方便抱你，能委屈你扑过来吗？我想抱抱你。”

 

大雨睁大眼睛，泪水比刚才更加汹涌，大雨一下子扑在徐无双的怀里，徐无双的腿被大雨扑的生疼，可他不在意，紧紧抱着怀里的人。

 

“好了，不怕，不怕，我在这儿，不怕。”

 

医生这才看明白，眼前哭成泪人的年轻人这是认错了人，医院被送来两拨出车祸的人，撞徐无双的卡车撞在副驾驶上，车身翻了个，好在车的安全性能好，徐无双虽然晕了过去，但没有伤及要害。

 

“徐无双……我以为你死了……唔……我以为你死了……”大雨呜咽着，哭湿了徐无双大半个肩膀。

 

“不怕……大雨乖……不怕。”

 

伤筋动骨一百天，徐无双在医院呆了一个月，他从来没如此悠闲过，大雨每天都回来，给他带饭，帮他洗头，无微不至的照顾他，只是他很少说话。

 

徐无双每天变着花样的逗大雨开心，基本上他说十句，大雨才回一句，他俩像是彻底颠倒过来一样的重新开始，这种感觉很奇妙。

 

直到出院，大雨推着徐无双回家。

 

“徐无双，我有话说。”

 

大雨的表情严肃，这让徐无双不由地紧张起来，他以为，大雨又要赶他走。

 

“徐无双，我年轻，恢复能力强，伤了就伤了，溃烂也好，化脓也好，我都不在意，因为他痛不了多久，伤口总有结痂那一天，会在不经意间脱落，最后甚至连疤都没有……”

 

徐无双呼吸一紧，像是感应到什么，他看着大雨，双眸渐渐是湿润：“大雨……”

 

“你听我说完，”大雨打断徐无双，蹲下，视线与徐无双持平：“徐无双，你不一样，你害怕自己承受不住痛苦，因为爱一次真的很痛，像是拨皮抽筋，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，这样的爱，你还要吗？”

 

大雨给徐无双出了一道选择题，把他所有的利弊都摆在徐无双面前让他挑选，徐无双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，砸得胸骨酥麻，大雨眼睛有光，一闪一闪的，徐无双看得入迷，手不由自主去贴近他的面庞。

 

“徐无双，你还要吗？”

 

“要，我要。”

 HE结局奉上！

HE是为了更好的BE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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